| 早上5点半起床吃饭，6点钟召集派工，6点半正式投入工作。中午11点半下班，下午1点上班，6点下班。 今年59岁的冯师傅来自河南安阳的一个贫困村庄，他将自己在建筑工地上班时间印记得非常清晰，这几乎是他工作生活的一种固定模式。 北京的天气特别地温和，处在春夏之交分界线的清晨，正是适宜人们懒在被窝里做着恬静雅美的五彩梦幻之时。 天刚蒙蒙亮，冯师傅所在的昌平区北邵洼村中建一局生活区周围，早已经苏醒过来，汽车喇叭的鸣笛、人声鼎沸的吵杂声，将一夜的宁静搅得粉碎哗然。 2020年5月1日，国际“劳动节”，本是劳动者休假的节日，然而，冯师傅仍旧像往常一样，在清晨5点半钟，就被中建公司生活区的执勤保安叫醒：开饭了！开饭了！！开饭了！！！ 睡梦酣甜的冯师傅，在朦胧疲惫中被一种惯性规律的呐喊催起。他柔柔惺忪的眼睛，下意识地深度眨眨眼，努力清醒一下头脑，看看宿舍周围上下铺的民工已经起床走了，他才一个机灵翻身起了床。
冯师傅居住在公司搭建的彩钢瓦房里，每一间屋内有8人居住，屋内分布着四张床，分上下铺。 由于受“新冠病毒肺炎”疫情的影响，虽然复工复产已有时日，但疫情防控形势依旧不容松懈怠慢。为了保证复工后的工作顺利进行，又要防控“疫情”在无形中复燃，中建公司对民工实行了分餐制，民工们每天每顿的吃饭以外卖快餐派发形式分到每一位民工手里。 冯师傅分到一份快餐早点：一个鸡蛋、一个包子、两个有核桃大小的馒头、一小碗八宝粥。这就是今天早餐的全部内容。 冯师傅不停地吃着快餐，脸上有种自豪的满足感。因为他知道，自己干了多半辈建筑活，早餐总是馒头稀饭加老咸菜，午餐面条，晚餐仍旧馒头稀饭加老咸菜。那个时候，没有人讲究说什么营养健康，目的就是挣钱养家。在农民工口中传着一句话，说：打也来，骂也来，吃好吃坏也要来，不给工钱是不来。 从起床到完成吃饭，仅仅只有半个小时的空间。
6点，冯师傅便同民工们一起坐上大巴车从生活区开往建筑工地。 生活区与建筑工地之间有3公里路程，坐大巴需要10分钟，民工到达工地后，开始被安排工作。6点40分钟，民工们正式投入劳动当中。 冯师傅原本是个泥瓦匠，他有一手的砌砖好绝活，想当年，他在参加比赛砌砖速度和砌砖质量过程中，他把握的墙体拐角，砌成后的墙角六米标准的垂直度误差为零。他有着许多建筑公司都争抢想要的砌砖技工。冯师傅还带出了无数的徒弟，现如今都成了城市建设的中坚力量。 想起过去的建筑打工岁月，冯师傅感慨地说，现在的条件比过去好多了。过去在建筑公司，睡的是地铺，一间房挤十几个人，吃饭如赶死，干活象拼命，想偷个懒，就说要屙尿，乘此机会缓解一下难以承受的疲劳，然后接着干。他们没有节假日，只有天下雨了，有时身体不适或是病倒了，才能被迫休息。建筑工地上，不养老、不养小，只要能干就是好。那时一天要工作少则11个小时，多则12至13个小时（工程工期紧张时，都要加班。）。就是在那时，他被熬得患上了腰肌劳损的病根。这次在北京的中建公司打工，他换了个工种，由技工转变成了力工，跟着老师做水电工作。不过工资也减少了，每天才170元（除了生活费。公司给每位民工定的生活费标准为每天20元）。但相对过去的技工活来说，此工作还是比较轻松一点。 冯师傅在水电老师的安排下，两人一组，在单元楼里穿线。他们被定量工作，每半天要完成两个单元四户穿线的工作量，才能达到所定的工资数额。 时间过得飞快，没容得干想干完的活就到了午餐时间，11点半，民工们收工了。冯师傅同工友一起又乘着来时的大巴车返回生活区吃饭。 午餐的内容，仍是外卖快餐分发制。冯师傅接过属于自己的一份快餐，饭是装在一个一次性盒子里的：一份大约有3两的大米、四个荤素搭配的菜，无汤，如果他吃过饭感到味觉干瘪的话，可以寻点水喝，午餐就完成了。
下午1点钟，冯师傅和其他民工一样坐着大巴重返工地上班。 “法声”看着民工们在紧张的时间里上下班，心中不由得一阵触动。 随后，我们问冯师傅为什么这么拼命，他回答，没有办法，也没有选择。 后来“法声”了解到，冯师傅膝下有一儿一女，上面还有两位80多岁的老人。冯师傅说：女儿出嫁了，儿子娶媳妇花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，而且他还欠下了许多人情。早年，他因承受不了建筑打工的生活，曾用自己挣的钱投资做了生意，由于做生意没有经验，没挣到钱还投入好多精力。甚至差点耽误了重要的事情。为了这个家，他想尽了办法，吃尽了苦头，总算给儿子娶回家媳妇了。这在农村农民眼中，能为儿子娶上媳妇是一个家庭中的幸事也是长辈能力的体现。 尽管冯师傅已经步入老年，完成了娶儿媳的任务，但他仍有任务安排在心中，那就是帮儿子抚养儿子、还债和养老及养自己。 冯师傅说，现在农民靠种地根本维持不了家庭开销，村里又没有企业，唯有选择背井离乡外出打工。因此，面对家庭一系列的负担，冯师傅已经没有机会停下自己的双手去颐养天年，他只有不停地打工、挣钱，直到自己的体力耗尽干不动为止。 “法声”在建筑工地了解到，干活的民工大都是60、70、80后，而这些人大都是家中的顶梁柱，年轻人几乎不进工地。 很多人向往祖国的首都北京，看看八达岭长城，面见一下躺在纪念堂里毛主席的仪容，再观赏一下天安门前的国旗升空，让狭小的心境扩展下视野，享受生活的惬意和乐趣。 然而，这一切，对于冯师傅来说仍旧是一种奢望，尽管他身处北京,却没有一丝游花看景的念想，唯有多劳动，多收获，才是自己来北京的唯一目的。 其实，冯师傅来北京打工才仅仅一个月有余。由于今年的特殊性，为了迎合全民“抗疫，冯师傅宅在家中三个月没有工作，不挣钱还要开支花销，直到3月31日复工复产后，他才来到北京。 到北京后，根据他的体质检测，公司让他在隔离区隔离了4天。随后，每人收到一个口罩，规定三天换一次，以便能顺利工作。 冯师傅说，自己从去年冬天到现在，已多半年没有打工挣钱了，所以，今年要好好把握时机，认认真真地劳动挣钱。 在下午的工作中，冯师傅二人组要完成两个单元四户的穿线工作量，他们依据图纸，一道一道、一间一间的耐心穿着线，直到穿完四户为止。 紧张有序的劳动，让冯师傅忘记了疲劳，时间在穿线的空隙溜走，太阳徐徐西下，一天的劳动总算要结束了。他们如实地完成了一天的工作量，心情轻松了许多。 晚餐复制着午餐的内容，民工们津津有味地吃着。冯师傅细嚼慢咽，吃完饭就落在了别人后面。他说，年轻时打工每到饭点都饿得几乎是前胸贴后背了，因为工作量大，体能消耗大，所以吃饭都是狼吞虎咽的，现在不得不慢点吃，自己要保护好胃。 结束采访时，“法声”问冯师傅有什么愿望。他有点小激动地告诉“法声”：我这辈子恐怕没希望了，不过我还是想说出来，那就是农民工未来的养老是个大事。希望国家能对无固定单位灵活就业的农民工，建立灵活就业档案。比方说，我在一个建筑公司干了三个月，那这个建筑公司要在我就业档案里记录下来，等到我老了，不干了，劳动部门就把我灵活就业的时间加一块，给出保障我养老的钱。 晚上，是民工们休闲最充足的时光，他们有的可以逛逛街，有的懒在床上看手机，发抖音。一天的辛劳烦闷，被灯光下的消遣冲淡了，只到睡意来袭，进入梦乡，把美好的愿望尽收在勤劳善良朴实的心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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